癌痛到底有多痛？
“如果你吃一粒米，把它放进你的嘴里，从那一刻起，米到了哪个器官哪里就开始疼，哪怕咽口水都是痛不欲生，仿佛咽下去的是玻璃渣一样。”
“很痛，很苦，让我早点死吧！”能想的到么？这个是一个平时坚强好胜的父亲在癌痛面前求助于他子女的话。甚至，瞒着家人打算用自杀来维持他最后的尊严。
"死亡是一瞬间，可疼痛却如同凌迟处死，我不怕死，但我真的受不了疼。"
(以上文章片段参考来源于知乎)
癌症，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词吧，可能很多人对它的了解还是来自《我不是药神》这部电影吧。于我，也总是在逃避类似的话题，总觉得它离我很远，很远……直到我的很亲的亲人因它离世，从出现症状到确诊非霍奇金淋巴瘤（NHL）再到离世，不到半年的时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好好的看起来是那么健康的人会在半年内因为疾病大变样，饱受癌痛的折磨，瘦到皮包骨头，恶心、呕吐、厌食、乏力，连床都下不来，甚至坐不起来，到最后完全没有人样。而就在去世的前几天，上天似乎跟我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我爸也被诊断为胃癌晚期，伴远处淋巴结转移，无法手术。
回忆起这段癌症治疗的时光，一路走来实在是心力交瘁，我从7月1号开始整理这篇手记，写写停停，转眼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文章却一再搁置，心情实在太复杂，说出来的时候也许是轻描淡写的，但是每一次回顾内心都久久不能平静，文字也不能将我的情绪表达千万分之一。我好像无比坚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支撑着我去走这一段未知的路，又好像异常脆弱，一次次地失眠，一次次地在半夜惊醒，一次次地流泪。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这种绝望和痛苦。带着治疗后的曙光，伴着泪水之后的笑容，我才能鼓足勇气去说点什么，我想我应该说点什么吧，这段时间也看过很多人的抗癌手记，医院的治疗经过，很震撼，很感动，医院治疗的。我相信，有很多人经历着跟我一样的绝望和恐惧、矛盾和煎熬，所以，我把这段心路历程写了下来，与你们分享，让更多的人知道。虽然有点沉重，但是不得不说，平均每7-8个死亡的人中，就有1人因癌症死亡，一个典型的4＋2+2的家庭正好8口人，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多数人将在人生的某个时间节点，面临一场和癌症的遭遇战。而我，就是多数人中的一人。文章是关于这段时间的抗癌日常的，记录的是2月到7月这段时间的生活，治疗还在继续，后续我也将不定期地分享治疗情况，希望这篇文章可以鼓励到更多的病友和家属，也希望未来迎接你们的是好消息。祝愿世上所有的父母都健康一生，平安喜乐，也祝愿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你们一世都不需要经历像我一样的绝望与无助。（文中涉及胃癌相关知识和就医知识，文末也给到了一些经验分享和治疗建议，如果与您的理解有出入，请听从主治医生的建议，当然，希望大家一辈子都用不上。本人不曾学医，文中如有错误，欢迎指正。）
病程摘要：
2月12日：门诊检查预约胃镜
2月16日：胃镜报告提示胃底癌累及贲门，入院接受检查。
2月20日：病理确诊胃底低分化腺癌，CT显示伴胃周及腹膜后多发淋巴结转移。
2月21日：省人民专家来天医确定治疗方案：先化疗，看化疗效果决定是否手术。
2月22日：开始第一次化疗（SOX方案：mg奥沙利铂+替吉奥早晚两次每次3粒，吃两周停一周）
2月28日：中药辅助治疗
3月16日：入院准备第二次化疗，查白细胞2.7，打升白针
3月17日：进行第二次化疗。
4月7日：第三次化疗。（转氨酶升高，用中药调理）
4月29日：入院接受化疗效果检查。（转氨酶降到正常值）
5月1日：增强CT结果显示肿瘤明显缩小。经主治医生决定，增加一次化疗，并于5月3号接受第四次化疗。
5月24日：四次化疗结束，在家休养，
6月9日:入院接受术前检查
6月11日：增强CT显示肿瘤持续明显缩小，定于13号手术。
6月13日：进行根治性全胃切除手术。
6月17-21日:陆续撤掉导尿管、引流管、胃管
6月28日：手术出院。
(治疗还在继续)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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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诊——晴天霹雳
2月16号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的。
18年的雨下到了19年，整整40多天，浙江的阳光就好像丢失了一样，好不容易晴了几天，在过完春节之后又进入了持续的雨季，今天也不例外，很大的雨。我和妹妹一早就起床了，医院做胃镜。年前的某一天（大概一个月了）晚上，我爸因为吃饭太快噎到了，据他的描述那天很痛苦，差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而从那天开始，胃部开始疼痛，断断续续，进食的时候尤其明显，去当地的卫生所拿了点药，吃了好像有好一点就没怎么管了，后面我们两姐妹回家过年，又陪他去拿了一次药，看他状态不错，后面也没再痛，我们也没多想，更没想过要去做个检查。过年走亲戚，大概吃的东西比较杂，从正月初五开始又开始有了疼痛的感觉，初八，疼痛加剧，医院去了，排了2小时的队，最后医生问诊可能一分钟都不到，开了一张胃镜单，说是需要去预约做胃镜。胃镜约到了2月16号，也就是今天。原定14号回杭州工作的，因为担心，所以跟公司说晚几天再回去。
医院，验血，排队，做胃镜。我爸做胃镜的时间比别人都长，不详的预感一点一点袭来。终于等到他出来，老爸向我招手，说医生让我进去，我开始慌了。然后医生问是我什么人，我说我爸，他说结果不太好，看起来应该是胃癌。听到这两个字，腿就不自觉地软了，我扶着桌子，假装冷静地问：严重么？“从胃镜上看来挺严重的，而且有一段时间了，他自己不是说吃不下饭，而且会痛？不过，也不能完全肯定，还是要等七天后的病理报告出来，你做好准备，90%是可以肯定的。”医生说话是真的谨慎。“你现在可以去二楼领胃镜检查单了。”我也不记得我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走出门的，走出门就看到了我爸和我妹，我爸问我医生怎么说，我说我也听不太懂呢，好像说什么不太好的样子，可能需要重新检查一下，现在让我们下去那检查单，具体情况要等7天后的什么报告单。看着前面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他除了有点痛并没有其他症状啊，声音还是那么大，怎么会是癌症，那一瞬间，我内心是不相信的，坚定地以为一定是检查出错了。等电梯的时候，我妹看着我觉得我不对劲，偷偷问我怎么了，我小声说不太好，可能是癌症。趁着这空隙，我给表弟发了消息：胃镜出来了，结果不好。-嗯？-最差的结果了？-cancer?-嗯。其实早上一直跟我表弟聊着天，等着做胃镜的时候验血报告就出来了，我把报告发给他看了，他说看起来好像有点炎症。我天真的以为只是炎症而已，因为验血单确实没几个指标是异常的，就中性粒细胞稍微高了一丢丢。到了二楼，报了名字准备拿报告单，工作人员看了一下报告单，小声跟我说：你这结果不是很好。我说那我该怎么办，她说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挂了你现在去三楼胃肠外科找医生，我已经联系过了。-那我需要挂号么？-不用了，直接上去吧。老爸大概是太痛了，虚弱地问工作人员有没有药，我提醒他这个不是医生，要去找医生开。于是，我们又到了三楼，我一直在强迫自己冷静，待会我该问些什么呢，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手足无措。
到了医生办公室门口，我突然想起来我爸跟我妹还跟着，我说你们坐着吧，我进去先问问医生，看他怎么说。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是一个很帅很年轻的医生。-医生，帮我看看我爸的报告单。我把胃镜检查报告递了过去。-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基本八九不离十，是胃癌。-那现在怎么办，住院么？-先住院，做检查，看看是不是可以手术。-手术就能好么？-不一定，就算手术成功，也只有20%的可能性能活过五年。-那我们如果去杭州呢？-我们这里也是杭州的医生做手术，医院的专家，手术的话，最快可以安排在周四，去杭州的话费用会差很多。-今天周六，还有这么久么。-还有很多检查，你们是准备在这里，还是去杭州？-会不会越治越差？-什么意思？-嗯，我有个亲戚，去年查出癌症，现在已经放弃治疗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很可怕。-什么癌？-淋巴癌。-那不一样的，胃癌跟淋巴癌不一样。我点点头。“你有什么顾虑？有顾虑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摇头，我哪有什么顾虑，我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来的顾虑，我连要问什么该问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准备住院么？”我哪里还有那么清醒的头脑，听到医生说这里也是杭州的专家动手术，我就说那赶紧住院吧。于是他开了住院单，医院，自然连住院手续怎么办都不知道，一头雾水，来来回回跑了很多次，最后还是在我爸的帮助下把住院手续办好了，最后一个床位，很幸运。
老住院部3楼，24床，入院称体重76kg，量了身高cm。来到病床，安置好我爸，我跟我妹就急匆匆地来到输液科找在这当护士的表姐。输液的人很多，表姐一直在给大家打针拔针，好不容易看她空点了，就把胃镜报告单给她看了，我跟她说，医生说很严重，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她说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基本就不会错了，差的只是一张病理报告单而已。然后她让我等会，说是一起吃午饭，到时候再看看，于是我让我妹回到病房陪我爸，我在大厅里等她下班。吃饭的时候，有很多护士一起，听到我跟表姐的谈话都来安慰我，说胃没事的，胃是可以割的，比肝啊肺的好多了，肝肺基本都是判死刑的，胃就算全部割掉也没关系的……筷子翻来翻去，米饭却始终吃不到嘴里，吃不下，干脆就不吃了。表姐说：给你舅舅和阿姨打个电话吧，你妈身体不太好，先不要告诉她。第一个打了舅舅的电话，没人接，然后打阿姨的电话，电话刚接通，阿姨就说：我听xx（我表弟的名字，她是表弟的妈妈）说了，结果不太好。我说：是，而且医生说很晚了。后面我也不记得说了啥，我已经快哭了。电话还没挂，舅舅的电话就进来了，接通电话那一刻,眼泪就下来了：“舅舅，我爸今天胃镜检查，医生说是胃癌”，“早期还是晚期？”“医生的意思是很晚了，但是还没确诊。”我哭着说，舅舅连忙安慰“别哭，先别哭，现在你是顶梁柱了，不能再哭，你爸自己知道了么？”“还没有，我没有告诉他。”“办了住院了么？”“办好了。”“医院？”“不要不要，先不要来，现在来怕吓到他，待会还以为自己生什么大病了。”虽然哭到话都说不完整了，我依然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知道暂时不能被我爸知道病情。挂了电话，表姐说她中午值班，1点就下班了，等到下班再去找我们。她一直给我递纸巾：你千万别在你爸面前哭。我点点头。
输液室休息室出来，外面的雨真的很大，我撑着伞，医院走了一圈，边走边哭，伞压的很低，没人可以看到我在哭。中间给我妹打了个电话，叫她下来去买点白粥，胃镜做完差不多2小时了，可以吃东西了。挂了电话继续哭，很多年都没有哭过了，今天眼泪好像止不住。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我想象不出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更折磨更艰难的时刻。2月的雨天很冷，可我丝毫感觉不到。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终于可以控制了，我回到了病房，声音还有点哽咽，好在我正好感冒了，有点鼻音，听不出来我哭过，戴个口罩就好了。医生还在休息，妹妹偷偷告诉我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去过医生办公室了，还签了字，医生说从胃镜报告单来看确实很严重，后面还有很多检查要做。
下午1点，表姐下班了，就来了病房，2点，医生上班，她陪我去了医生办公室。“医生，24床的病情怎么样？”“24床，你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是个很年轻的医生。“大的”医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后面我才知道他姓王），也看到了旁边的表姐，估计是认识，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从胃镜报告单上来看，胃癌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溃烂很严重，等到自己能感觉到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中晚期了。所有的检查都要做，血常规什么的也会重新检查，等到病理报告和CT结果出来就知道了，抽烟喝酒么？”“不抽烟，但是酒的话会喝，不多喝。”表姐接着问“那如果等省人民专家手术的话是下周四，不到7天了，病理能出来么？”“一般这种情况，我们会尽快催促病理科把报告单赶出来的。“手术的话去杭州好还是在这里好？”“这里也是省人民的专家做的，一样的，年前很多胃癌的患者，做了手术都很好，现在都出院了。”“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可以让你爸吹吹气球。”“嗯？吹气球？”“到时候要检查肺活量的，不达标可不能做手术。”“那医生，有什么事情的话麻烦你找我们，我爸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放心，我们都会先找家属的。”回到病房，没过一会，表弟也来了，陪我聊了一会。后面表姐回家了，早上出来没想到要住院，什么都没准备，所以我和我妹也要回家去，就跟表弟一起走了。下了公交，舅舅来接我们，跟我们说了很多，叫我们不要怕，肿瘤长在胃上总比长在其他部位好。到家的时候，我妈看到我们一群人就很奇怪，我们在车上就商量好了，就说我爸有点溃疡需要住院检查一下，可能周四需要开刀，暂时先瞒着我妈，怕她受不了。邻居听到我爸住院，周四还要开刀，医院探望，我说暂时别去，待会他以为自己生大病了。后面他们又说，那周四手术的话，就去帮忙吧，又问我费用够不够什么的。
2月17号
昨天，表姐说后面检查挺多的，有个什么CT的要有家属陪同，让我直接住她家去，住在病房里不太好，而且天气也冷。所以今天我就收拾了衣服和生活用品准备住她家去。医院，我有点事，医院。妹妹说昨晚护士送来两个气球，然后老爸不会吹气球，她在教他吹。还给我拍了视频和照片，确实很滑稽，看着想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止不住地往下流。依然是雨天，断断续续的下，很冷。医院，老爸说他又是痛的一夜没睡，气球也没力气吹，因为太痛了。医生说现在没有什么药可以用，今天也没有安排什么检查。同病房的是个老头子，胃癌术后三年，昨天我爸刚住进来，他就开始炫耀他的“抗癌史”，还很兴奋地跟我爸说：“你啊，肯定也是胃癌，”然后又接着说“胃癌没事的，胃没什么用，割了就好了，你看我，胃割了三分之二，三年了，一点事都没有，还不是好好的”我们两姐妹在旁边听着，真是大气不敢出，一直跟我爸说的胃溃疡胃溃疡，你倒好，上来就跟他说胃癌。病房外，走廊上，挂着很多医学知识，其中一张海报讲的是“癌痛”，我爸大概是偷偷看了海报，就一直说他感觉自己可能也是癌痛，我说你那就一个溃疡，谁让你平时喜欢喝酒来着，现在好了，溃疡了。我爸不说话。今天住院部的医生是昨天在门诊的那个年轻医生，姓陆。我去办公室找他，问他确定可以手术么，他说要再看看，如果是晚期就不能手术了。我诧异，为什么是这样？我只能期盼是早期了。昨天到现在，神志终于有点恢复了，联系了杭州的朋友看看有没有熟人可以咨询的。有位朋友给我推荐了他的朋友，姓田，说医院的副院长，现在已经退休了，我把胃镜报告单发给了他，问他去杭州治疗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等他岳父看完后，他给我回了一个消息：我爸说胃部溃烂确实很严重，基本可以肯定是胃癌。要不要来杭州看医生，这个看你们的条件，医院是要好一点，但是具体还要看医生的。你考虑考虑，如果需要来杭州，我爸可以给你们介绍医生。建议能手术的话尽快手术。
下午，护士通知明天可以可以做CT了，需要空腹，同时准备2瓶矿泉水，农夫山泉的。我跟我爸开玩笑，这医院还给农夫山泉打广告呢。晚上吃饭的时候去买了2瓶农夫山泉。吃完饭，陪我爸坐了一会儿，然后去表姐家。医院很近走路15分钟，几乎是一晚没睡，听说这个CT很重要，很紧张。
2月18号
一早就来医院，吃了早饭上去的，老爸不能吃早饭。早上王医生查房跟我爸说周四可能要做个小手术，我爸说这么严重？他说，不严重，就一个小手术。我爸说昨晚还是痛的没睡着，问医生能不能弄点药，医生说现在不能吃药，我去走廊上看了“癌痛”和“疼痛评分”等相关知识，如果我爸这是癌痛的话，已经严重影响了睡眠，那么这个疼痛评分至少也是4分了，痛不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他有多痛，无法帮助他来评分。没过一会儿，护士来打留置针，说是待会做增强CT的时候注射造影剂用的。增强CT,这次我终于听清楚了。
增强CT，是在CT扫描时在静脉内推注碘造影剂，血管血流的影像会更加清晰准确。肿瘤会改变附近的毛细血管为其供血，增强ct能够更清晰得看出肿瘤和其他器官、组织的相互关系，是手术的判断依据。换句话说普通CT只能看到肿瘤有没有，增强CT看得是肿瘤有没有转移，能不能动手术。另外，NCCN指南上不推荐把PET-CT结果作为手术依据，对于早期和局部进展期癌症，PET-CT并不是必需的检查。虽然目前使用的静脉造影剂对人无毒副作用，但极少数人对造影剂可产生过敏反应，所以增强CT属于一种有风险的检查，必须要有家属的陪同才能进行。
8点半，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CT室。工作人员把2瓶农夫山泉拿走了，过一会送回来一瓶加热过的，开了盖，自然里面是加了东西的，让我爸在五分钟之内喝完。二十分钟后又送来另一瓶，同样要求在五分钟之内喝完。喝完不久，CT室就叫到了我爸的名字，我陪着进去，穿了一件大大的提不动的超级厚的防辐射服站在机子旁。先是平扫，然后注射碘，增强扫描。因为我过于年轻，从住院部到CT室，带路的工作人员一直在跟我确认是不是有怀孕，或者近期是否有生小孩的打算。进了CT室，影像大夫又问我，小妹，你近期没有生孩子的计划吧。一个问题，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后，他们才让我进了CT室。好歹我也是学过书的，难道这点常识还没有么?
做完CT,陪我爸吃饭，然后回病房，护士来拔了留置针。下午还有几个检查。病房里我爸经常碰到熟人，我跟他开玩笑怎么路数这么好，谁都认识。这个说是割了胃的，那个说是割了胃的来复查，很多，我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是割过胃的，好像也不怎么担心了。下午检查肺活量，在门口等待的时候我爸又碰到过一个熟人。他说他15年前得了胃癌，割了三分之二，幽门什么的都没了。我一听就假装很兴奋，跟我爸说：这看不出来胃癌啊，还这么多年了，感觉很健康呢。我爸也说，是啊，越活越嫩了。其实，我是有意在跟他强调的，希望他在知道自己得癌症后可以有点信心。这几天看到这种类似的病例都很兴奋，非要给我爸说：老爸，你看那个谁居然是胃癌，胃割了居然还能这么好，太神奇了，巴拉巴拉。还要装作很开心很惊奇的样子，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更有勇气去面对吧。结束了一天的检查，去办公室找了王医生，问他检查结果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做手术。他说按照一个一个的检查来看，是还好的，但是还需要综合考量，看单项的结果并没有意义。
今天正月十四，天台人的元宵节，我爸吵着要回家，医院过，另一医院其他人会担心，医生呢，又不同意病人回家，我拿我爸没辙，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偷偷带他回家了。一到家，村里的人就陆续来探望了，都劝我爸别紧张，就一个小手术而已。
2月19号
一大早就跟我爸回医院，今天还有一个钡餐检查。
钡餐造影即消化道钡剂造影，是指用硫酸钡作为造影剂，在X线照射下显示消化道有无病变的一种检查方法。与钡灌肠不同，钡餐造影是用口服的途径摄入造影剂，可对整个消化道，尤其是上消化道进行更清晰的放射性检查。用于消化道检查的钡餐是药用硫酸钡（即硫酸钡的悬浊液），因为它不溶于水和脂质，所以不会被胃肠道黏膜吸收，因此对人基本无毒性。
住院部是陆医生，嗯？难道他们是一人一天，轮流着来的？老爸昨晚还是没睡着，我跑去找陆医生，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陆医生说他知道了，今天会给我们开点药。我不再追问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是不是可以手术，我想医生没来找我，那说不定就是好消息呢，要是有什么坏消息，他肯定早就来找我了，嗯，一定是这样的。看着病房里依旧精神抖擞每天有说有笑还会开玩笑的老爸，我想定是没有大碍的，医生嘛，总是要先吓吓你啊。
去了国清寺（国清寺位于浙江省台州市天台县城关镇，始建于隋开皇十八年（年），初名天台寺，后取“寺若成，国即清”，改名为国清寺。寺庙占地面积7.3万平方米。），大家都说要去拜拜，我自然也是不懂这些的，让阿姨陪着我一起去的，第一希望胃镜检查出错，只是一场乌龙，第二如果万一，万一真的是胃癌，那就希望可以顺利手术手术顺利，健康生活。
中午，护士送来了2颗达喜，说是饭后2小时用，晚上也有，睡前又送来了一颗安眠药。反正，医院，都没有医生找我，我想明天应该有好消息了。从我爸住院以来，我几乎没有睡过觉，不敢睡，也睡不着。白天在病房吵吵闹闹，假装很开心，因为不能让他担心，晚上一钻进被窝，眼泪就开始掉下来，又正好重感冒，鼻子也是堵着的，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一次次从睡梦中哭醒。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我爸一生艰辛，眼见着就要开始享福了，为啥又得了癌症，我妹才刚上大一，而我，毕业也不到三年，我们都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带他过更好的生活啊。虽然大家都说胃癌不可怕，可我还是害怕啊，这是癌症哎……
2月20号
昨晚老爸吃了安眠药，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周三了，今天医生应该会找我了吧，毕竟明天省人民的专家就来了。查房，今天是王医生跟在一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医生来的。一进来，他就问我：这是你什么人啊？“我爸”“等会来办公室，我单独和你们家属谈一下”我爸说这么严重么？王医生说不严重的，周医生单独跟你们家属讨论一下病情，别紧张。我点点头。王医生接着说：“把你姐姐一起叫来。”“我是姐姐。”“那把你妹叫来，两姐妹一起。”“一定要一起么？”“嗯，一起来。”我想，可能是通知明天做手术的事？不然怎么会要我们两个人？我妹今天在家里，我安排她去做其他事情了，想起表弟说他待会过来的，于是给他打电话，让他干脆早点过来，陪我去找医生好了。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他到了，我们去到医生办公室，王医生告诉我周医生去做手术去了，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位周医生才是我爸的主治医生，科室的副主任医师，而王医生和陆医生是住院医师。
还不到一小时，周医生就回来了，我跟表弟立马去找他：医生，24床是什么情况。周医生走了出来：24床，其实是晚期了。晚期……脑袋“嗡”的一下，真的是晚期了，肿瘤比我预想得要严重，我实在不敢相信，那一刻我觉得有一种巨大的疲乏感几乎将我击倒，感觉自己随时有可能摊在地上，尽管这几天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不好那不好，我依然期待着一个好的结果，哪怕，是在做梦。我努力让自己在医生面前表现得正常点，周医生打开了电脑，给我们看了CT，告诉我们肿瘤最大部位差不多有6公分，而且转移了，而至于转移到了哪，我没听清楚，也听不懂，幸好表弟在，他学医的，比较好理解，周主任跟他讲了很多，而我，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周主任讲完，我回过神，“还有机会么？”“有，有40%的人啊，对化疗是非常敏感的，明天等专家过来，我会给他看一下你爸的情况，如果他的判断跟我是一样的，那我们先安排3个疗程的化疗，如果3个疗程的化疗后肿瘤缩小，那就还有机会，也就是说，十个人里面有四个人。”
办公室出来，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了，表弟立马给他妈也就是我阿姨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后面又给我解释了周主任刚刚讲的话，他说我爸转移的位置是腹膜后淋巴结，是远处转移，所以不能手术。周医生说最怕2个位置的转移，一个是肝，一个就是腹膜后淋巴结，不幸地，我爸就是腹膜后淋巴结转移。我蹲在地上，表弟过来安慰我，还有40%的机会。这几天，所有的结果都朝着最差的方向发展了，老天爷向来是不公平的，不会因为一个人受的困难多就怜悯他、高抬贵手，相反，会变本加厉。40%,我们又有这么幸运么？
胃底贲门癌：0年世界卫生组织将贲门癌称为食管-胃交界腺癌。按年AJCC颁布的第八版TNM分期标准，贲门癌是指食管胃交界线下约2cm范围内的腺癌。①肿瘤侵犯胃食管结合部但中心位于胃食管交界线以下2cm以外区域；②肿瘤中心位于胃食管交界线以下2cm以内，但肿瘤未侵及胃食管交界线的，应按照胃癌标准进行分期；③肿瘤侵及胃食管交界线且中心位于胃食管交界线2cm以内的，应按照食管癌标准进行分期。幽门螺杆菌感染与胃远侧部位肿瘤发生关系密切，饮酒和吸烟是贲门癌发病的重要因素。中国贲门癌的死亡率和发病率在各类恶性肿瘤中位居前列。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中午，表姐下班过来了，跟他转述了周医生的话。表姐说：现在你瞒不住了，你要跟你爸爸好好说一下了，不能全瞒，你不说，可能别人会不小心说漏嘴的，而且，一旦开始化疗，到时候恶心呕吐掉头发都会知道的，与其让他自己知道，不如你告诉他，也要问问他愿不愿意去杭州或者其他地方治疗，也算咨询过他的意见。我点点头，表示今天一定会找机会跟他好好谈谈，其实，我本来是打算手术后跟他说的，这几天也百度了很多资料和案例，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家属写的话：没有告诉我爸得了癌症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离世前不解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只是个普通的病啊，为啥就这样了。这也是多数中国家庭在面临癌症时的困境，瞒着，能瞒多久是多久，直到那些应该说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那些重要的事情也没来得及做。
下午3点左右，病理科给我打了电话，说是病理报告出来了，问我们是不是有在治疗了，我医院，问她检查结果是不是好的，她说的很委婉，不愿透露更多，让我过去拿报告的时候跟我说，又告诉我，报告还没有签字，4点以后过去拿。4点20，我带我爸去吃饭，挂念着那份传说中的病理报告，我想早点吃完饭去门诊那边拿报告单。4点55，赶在工作人员下班前，我赶到了病理科，工作人员打印了报告给我，上面写着：少量胃底低分化腺癌，HP－。我看不懂，但我看到了“少量”这两个字，我满心欢喜跑回住院部找医生，是王医生在，我把报告单拿给他：医生，病理报告出来了。他看了一眼：确诊了。“不是少量么”“跟多少没有关系，你爸这个确定已经是晚期了。”我发现自己真的是单纯得可以，一个“少量”就可以让我天真地以为早上周主任给我讲解的CT结果是错的么。王医生接着说“明天吧，明天专家来，我们会给出一个治疗方案的。早上那个你朋友不是学医的么，他应该听得懂，他学什么的，现在在哪？”“哦，那个啊，我表弟，还在读书呢，学麻醉的。”“你是姐姐吧，还有个妹妹？“是。”这个小医生怎么这么八卦，我心里想着。
回到病房，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必须告诉我爸他得了癌症，而接下来他可能面临着化疗，明天专家一来，我是没有时间再说的。我缓缓地开了口：“老爸，今天医生跟我说检查结果好像不是很好，胃癌的可能性很大呢。不过他们说胃癌没事的，胃跟气球一样，割了还能大回来的。但是呢，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说你的这个瘤好像比别人的大了一点点，要先化疗，等小了才能手术呢。”我不敢看他。刚刚还在笑的老爸一下子就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我开口：要不我们再医院看看？这里毕竟小地方，大医院肯定要好一点，反正我跟妹妹都在杭州，你去杭州也是一样的。我们肯定把病治好。他开口了：“我还能生这种病么？”“现在不是很多癌症么，你这几天检查都碰到多少个胃癌了，不是都割了胃，然后还越活越年轻了么？”“那他们能割，按理说我也能割？”“你这个位置不好，而且稍微大了一点，医生说现在割，要割的比较多，手术风险会很大的，而且恢复起来很痛苦，化疗后创伤可以少一点。你要相信医生的，我也不懂，他们怎么说，我们怎么做。”老爸点点头。“你别怕啊，其他人都没事，你也没事的”“不怕啊，胃又没事，他们说了，整个割完都没事的。”
总算，前几天的工作都没有白做，还是有效果的。我告诉他，明天舅舅阿姨他们都会一起来见专家的，我叫了他们，他说那要把我小叔叫上。我爸没有亲兄弟姐妹，最亲的人就是我开头提到的淋巴瘤患者，那是我爸的小叔，我的小爷爷，是跟我的爷爷同母异父的兄弟，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是他把我爸带大的，比我爸大7岁，相伴了近60年，两个人是叔侄，是父子，亦是兄弟。他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他儿子就是我的小叔。我爸住院这么久了，我没给他们打过电话，是因为我知道此刻他们一定也是手忙脚乱。小爷爷的治疗方案全部失败，肿瘤急剧进展，过年前输了三次血才回到家里，正月初九，也就是一周前，小叔带着他去浙一血液科做最后一次治疗，如果这次还没效果，就准备放弃治疗，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从杭州回来了，我爸住院之前基本每天都去照顾他。他说我小叔是他兄弟，一定要叫上的。我点点头。7点半，让他吃了安眠药，我说明天病房就热闹了，晚上好好睡一觉，我也准备回表姐家了。
从病房出来，我泪流满面，太残忍了，我才二十多岁，我从来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学会长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这样去做父母的工作。从医院到表姐家，走路只要15分钟，这一次，我走了1个多小时。面对无法改变的厄运，接受真的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在你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遭遇当头一棒，而你还不能喊痛。从住院到现在，我一直都渴盼着这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无数次地希望自己是在做梦，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只要梦醒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没有生病，不用住院。之前不也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噩梦么，一觉醒来，发现只不过是一个梦，继续美好的生活。但这几天，这一切好像都改变了，噩梦依旧是噩梦，而现实比噩梦中的境况还更残酷，每一次的检查还有医生的话都在真真切切地提醒着我，我爸是真的生病了，这个看起来健康得不得了的人得了癌症，晚期，而我，二十多岁，要去习惯在不久的将来他可能就会离开我们的事实，再也不能重新开始了，这就是我的新生活。如果这世上没有病痛和意外，哪怕苦一点，我想我们都应该会过的很好很好吧……
2月21号
果然今天到了很多人，从我爸住院到现在，很多人都急着来探望，都被我拦住了，因为我怕人多嘴杂，也怕我爸胡思乱想。今天原本准备动手术的，所以准备帮忙的都把时间腾出来了，最后手术做不了，他们就说，那也要探望一下，加上亲戚，病房里得有二三十号人。8点半，周主任带着省人民的专家来了，很高的一位医生，姓徐（每周四周五，医院的专家医院支援地方医学发展，我查了胃肠外科一共是2个医生轮流来，一个姓徐，一个姓赵，也在网上找了这两位医生的资料，眼前这位徐医生从事普外科临床、教学、科研工作10余年，擅长消化道肿瘤诊治，手术技能娴熟。对胃癌、结直肠癌，胰腺癌、腹腔感染及肠漏有丰富临床经验，参加浙江省青年医学技能竞赛外科组操作技能第一名、理论考试第一名。）。他一走进病房就说：这都是家属么？这么多家属啊？我笑了一下。他问了我爸有什么症状，我爸说会痛，一直痛。“那能吃饭么？”“吃饭还可以？”“大小便正常么？”“正常。”几番询问之后，徐医生说“我跟你们家属谈一下。”走出病房，医生说他已经看过CT等检查报告了，肿瘤太大了，没法动手术，目前只有化疗的办法。治疗方式跟昨天周主任说的几乎无异，意思如果化疗后肿瘤缩小，那可以做手术，如果没有缩小，希望就比较渺茫了。一听到化疗，大家就开始紧张了：“那会脱发，恶心呕吐，怎么办？”“身体会不会越来越差？”舅舅担心的是化疗后身体会达不到手术的标准，到时候也做不了手术。“如果要这么考虑的话，治疗就没法继续了。现在化疗药跟以前的也不一样了，副作用会小很多，头发都不一定会掉，你不跟他说，他可能都不知道要化疗。”医生很淡定地说。“那医生的意思是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我问道。医生点点头。“那化疗过程中，会不会出现转移扩散或者肿瘤更大了？”我继续问。“那这个是有可能的。如果你们早点查出来，那我直接手术就可以了，但是你们查出来太晚了。”“只有这个办法？”“如果化疗可以活两年，手术也就只能活两年，那就没有必要手术，花钱受罪，也无法获益，反而有害。你们看他现在有说有笑，能吃能拉。”“那我们去杭州好还是在这里治疗好？”“去到杭州也是只能化疗的，费用还高，在家里方便点，上午化疗，下午就可以回家了，你们先进行三个疗程的化疗，如果没有效果到时候再跟着我去杭州治疗也可以的。”“那如果我们不化疗，不手术呢，有没有保守治疗的方式？”我问道。“如果不化疗不手术，那马上就没法进食了，因为他已经开始痛了。”多么残忍的回答“意思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嘀咕。“是！”我跟医生表示我们需要讨论一下。舅舅的建议是既然专家都这么说了，那不妨先听他们的，先做三个疗程的化疗，后面再看情况，实在不行再去杭州，医院的话所有的检查肯定都要重新做的，耽误时间。我点点头，没有其他的路，那就赌一把，赌这个40%的可能！跑回办公室，医生还在。“医生，我想问一下，化疗期间是不是可以吃补品？”“可以的，像铁皮枫斗啊，可以多吃吃。”“有什么忌口么？”“从西医的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忌口，注意饮食多样化就行。”“好，我们同意化疗。”回到病房，舅舅已经帮我做好了工作，让老爸安心在这里接受化疗。有人建议我爸把头发剃了，老爸说，以后会掉完吧。我说，只要身体养好了，掉了也会长回来的，而且医生说现在的化疗不一定会掉头发。中午，收到了来自杭州田先生的回复，昨天病理出来我就发给他看了，同时告诉他已经转移到腹膜后淋巴结，他告诉我以目前的情况没有手术的必要，因为割不干净，至于化疗在家跟在杭州是差不多的，也是这个回复让我决定安心在这边进行化疗。
趁着化疗还没开始，医院去看了小爷爷，上午叔叔说把他带回来了，为了让我爸安心，他说没什么事，后面他偷偷告诉我活下去的可能性只有3%，中午妹妹去看过了也跟我说不太好。其实，我爸心里清楚，多半是没希望的，他一直惦记着这次小爷爷杭州回来，他在住院，还没见过他，说怕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于是，我就带他去了，我也怕来不及。很惨，我几乎已经认不出他了，没法吃饭也无法说话，两颗银色的大门牙露在外面，因为极度消瘦，嘴巴已经合不拢，呼吸都变得异常吃力，老爸跟大家说时间不多了，让大家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免得到时候一团乱。我看着我爸，心想，难道这就是癌症进展等死的样子么？太可怕了，光是看着就心如刀割，癌症病人到底承受着多大的痛苦，我们不得而知。（在后面的学习中我才明白这是癌症最大的并发症：癌性恶液质。癌性恶病质(cancercachexia,CC)：主要是由肿瘤细胞产物及机体释放的细胞因子引起的以全身代谢紊乱为特征的一种继发性反应，是由多种因素导致的机体骨骼肌进行性丢失，伴或不伴脂肪质量的下降。临床表现为厌食、进行性体重下降、贫血或低蛋白血症等，晚期还会出现疼痛、呼吸困难或器官衰竭。对于恶性肿瘤患者而言：“千金难治突然瘦，突然消瘦恶液质。”一旦进入恶液质的难治期：肿瘤进展，患者出现厌食、疲劳乏力、贫血及体力状态急剧下降，抗肿瘤药物耐药和低体力状态、短生存期并存，险象环生。肿瘤恶液质，会大大缩短患者生存期，降低患者生存质量；使患者难以耐受化疗，化疗副反应也更严重；手术治疗的患者更易出现术后并发症。而恶液质几乎是不可逆的。简单地说，一旦出现恶液质，就是九死一生了。）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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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疗——孤注一掷
2月22号
亲戚来探望，在楼梯口问我病情，正好碰到省人民的专家下楼，我跟他打招呼，他告诉我化疗方案已经确定，让我过会去找周主任就好。没一会儿，周主任和陆医生来查房了，问我们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说等会会去办公室找他。他说好，过了半个小时吧，他又找到病房来了：24床家属怎么考虑的？大概是看我一直没去办公室吧，他就自己过来了，其实我一直在等表弟过来，想叫他一起去。我怕我脑子不清醒，应付不过来。
我走出病房，周主任说：“你们现在是做不了手术的，现在做手术，那是害你们！”我说我同意做化疗，然后跟着他去了办公室签了化疗同意书。他问了我爸的身高和体重，来计算药物用量。我问他化疗的反应重不重，他说都会有反应的，肯定不好受。没过一会，表弟来了，我跟他说等会就开始化疗了，我已经签了同意书。特地早点去吃了午饭，果然吃完化疗药就来了，护士来打了留置针。化疗的方案是SOX方案：奥沙利铂+替吉奥，奥沙利铂每周期打一次，替吉奥每天2次口服，早晚餐后，每次3颗，每周期吃14天，停药7天，共21天一个周期。静脉注射过程：0.9%氯化钠注射液ml+奥美拉唑40mg静滴，0.9%氯化钠注射液ml+昂丹司琼注射液8mg静滴，，静推地塞米松注射剂，接5%GSml冲洗皮管后，接5%葡萄糖注射液ml+奥沙利铂mg。
奥沙利铂（Oxaliplatin）：为第3代铂类抗癌药，为二氨环己烷的铂类化合物，即以1，2-二氨环己烷基团代替顺铂的氨基。与其他铂类药作用相同，即均以DNA为靶作用部位，铂原子与DNA形成交叉联结，拮抗其复制和转录。与氟尿嘧啶（5-FU）联合应用具有协同作用；体外和体内研究表明与顺铂之间无交叉耐药性。对大肠癌、卵巢癌有较好疗效，对胃癌、非霍奇金淋巴瘤、非小细胞肺癌、头颈部肿瘤有一定疗效。对5-FU治疗无效的大肠癌患者，对其他铂类耐药者仍有效。
替吉奥：是一种氟尿嘧啶衍生物口服抗癌剂，它包括替加氟（FT）和以下两类调节剂：吉美嘧啶（CDHP）及奥替拉西（Oxo）。在日本，替吉奥于年被批准用来治疗晚期胃癌，1年被批准用来治疗头颈部癌症，3年被批准用来治疗结直肠癌，4年被批准用来治疗非小细胞肺癌。多年的临床应用证明，替吉奥是安全有效的抗癌药物。据统计，日本晚期胃癌的化疗，有80%以上的病例使用替吉奥，治疗有效率（CR+PR）可达44.6%。
奥美拉唑：保护胃黏膜。
昂丹司琼：临床上用于预防或治疗化疗药物（如顺铂、阿霉素等）和放射治疗引起的恶心呕吐。
化疗开始，护士嘱咐多喝水，多上厕所，化疗后不得碰冷水，也不要去摸栏杆铁器等，会有触电的感觉。化疗药随着静脉一点点进入身体，2点无异常，3点无异常，4点无异常，4点半去买了点粥给我爸喝，顺便自己去吃了个晚饭，5点无异常，6点无异常，心里还在想，果然跟医生说的一样，化疗没有那么可怕嘛。7点，他说有点恶心，正好有个电话进来，这个时候打来肯定都是问我爸病情的，病房里说话怕被我爸知道太多，于是我去走廊接电话，电话还没挂，就听到了非常大的呕吐声，是我爸！声音大的整个走廊都可以听到，我赶紧跑回病房，按铃，叫护士，同病房的病友也赶紧跑去外面找护士，护士来了，赶紧做了止吐处理，终于缓解了。这一刻，我才清醒过来，治疗已经开始了，而后面，面临的是一场又一场极为困难的战斗，是心灵与身体的折磨，是经济与运气的考验。
8点，化疗结束，我看他稳定了就准备回表姐家了。
2月23号
医院催促医生加急给我们办理出院手续，老爸说做完化疗后打了一晚上的嗝，整晚没睡。医院不久，就接到消息：小爷爷去世了。办了出院手续，我们就急忙赶了过去。我爸一见到灵堂就哭了，我傻傻地站在旁边。姑姑们都来安慰，说爷爷走的很安静，生前太痛苦，死了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让我爸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治疗。
不知道是太过伤心还是打嗝太厉害的原因，这个从来不感冒的汉子居然感冒了，一直咳嗽，吃过午饭我就让他回家了。接下来的几天，我爸因为化疗的严重呕吐反应，加上感冒，没有再出现在丧礼中，全程都将由我们两姐妹代劳。因为两家的亲戚基本都认识，我爸不在，所有人都感到很奇怪，所以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我爸生病的消息，外地赶回来奔丧的亲戚也一定会来我家探望。我们两姐妹，在这场丧礼中就格外地引人注目，不管待在哪个角落里都是被安慰的对象，大家一听到“化疗”两个字反应都很大，都说太损人了，灵堂上已经躺着一个化疗失败肿瘤急剧进展的亲人，一针一万多的药不仅没能延长生存期，反而因为身体不耐受加剧了死亡的到来，短短几个月的治疗，花费近50万，他们不愿我爸再承受。妹妹也曾偷偷问我，化疗这么可怕，难道要看着他跟小爷爷一样么？可我，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吃不下饭？我很冷静地告诉了所有人，医生没给我选择的余地。没有人知道做决定的这个人面临有多么崩溃，明知是毒药却不知如何拒绝，因为没有其他的路。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癌症这种病，拿他没办法，杀敌0，自损，摧残他更摧残自己。小奶奶跟我说：“孩子，我们再赌一次，赌赢了就赢了，赌输了也不要难过，你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爷爷这里我们赌输了，你爸爸一定会好好的。”她哽咽：“为什么会这样？叔侄难道要一起么？我们家又没有做什么恶毒事？为什么会这样？”而我，早已泣不成声。
火化那天没有下雨，天很冷，风很大，在火葬场外等候的时候，我跟我妹的眼泪没有停过。死亡来的猝不及防，18年12月初小爷爷来浙一血液科治疗的时候我跟妹妹去探望，虽然整个脸是肿的，但精神还是好的，还能跟我们有说有笑。19年1月再次来到杭州治疗的时候，我跟我妹看到的就是一个瘦到皮包骨头的人了，而他本来是一个有身高有颜值的人。回家过年，在家里看到的时候已经无法起身了，吃饭必须有人帮忙，严重的厌食导致营养无法跟上。然后，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人就没了。这是唯一一个在我工作后还会每年给我压岁钱的亲人，这一切，好像都是昨天的事啊，去年端午节回家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么？太突然了，以至于我觉得他还活着……
化疗的前面几天就这样在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中过去了，而我，也终于在亲人的悲痛和化疗的反应中接受了一个离世一个重病的事实。我告诉自己必须足够坚强，我希望可以成为家里的靠山，支撑着家人走下去。我依旧会在夜里一次次地惊醒，但我不会再让自己哭到不受控制，我知道我必须坚持下去，马上开始下面的一系列行动，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喊累,后面等待我的将是一场漫长又残酷的战争。周医生说化疗的有效率是40%，陆医生说手术后五年生存率不到20%，那么如果手术的成功率是%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算，活过五年的概率只有40%*%*20%，也就是8%，而如果手术的成功率是50%，活过五年的概率就只有4%，有时候啊，对数字太过敏感真的不是好事，容易将问题放大。我向公司告了假，我决定留在家里陪伴我爸去赌这40%的可能性，我希望这世上有神仙有奇迹可以助我过五关斩六将，希望我足够努力可以感动上天，如果说胃癌晚期99%都是无法治愈的，那么我愿用一辈子的好运换那1%的可能让这个养我长大的男人健康平安，全家幸福。领导在知情后又医院的中医专家莫医生，说是对癌症的调理很有研究。
在跟省人民的专家确认可以同步使用中药后，我在网上挂了号。丧礼结束，2月28号，我带着我爸来到了杭州，前往浙医院中医科，我妹一起来的，准备回学校上学，因为突发情况，她已经向学校告假一周。早上5点起床的，6点从家里出发，路上堵了一会，9点半到邵逸夫。我挂的10点半的号，结果11点半才轮到。老爸早已坐不住了，化疗以后，体力明显下降，只能躺着，坐着都没力气，那一刻，我甚至怀疑他连一次化疗都撑不过去。莫医生很年轻，说话很温柔，来之前我在网上打过招呼希望病情暂时对患者保密。莫医生问完诊我把我爸支出去了，莫医生说目前来看还好，她问我当地医生有没有说化疗后还是要做手术的，我点点头。她跟我解释，如今的癌症治疗都是综合治疗的，化疗、放疗、手术加上中医一起，先化疗可以缩小肿瘤，降低手术的难度，也不至于损伤太多组织，术后恢复也会比较快。她又问我看中医的目的，我说提升免疫力，辅助治疗，同时希望减轻化疗的反应。她很熟练地开了药方，同时她建议我不要太敏感，也不要完全瞒着患者，因为很多患者在知情后会更配合治疗，如果不知情，反而会有不好的情绪，比如：我为啥要吃药啊？为啥要这么苦啊。我点点头。
拿了药，去了公司，跟同事开了会，安排了这段时间的工作，然后转租了房子，收拾行李，带着我爸回家。感冒慢慢好了，我爸的体力也有了恢复的迹象，加上中药的调理，后面的反应慢慢就小了。渐渐了，他也闲不住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开始打牌打发时间，偶尔还记挂着他的一亩三分田，去地里干活，我当然是不允许的，每次都要教育他。不过适当的劳动我觉得也有好处，所以我也没有多说。有一次，他偷偷给蔬菜喷药，被我知道了，这一次，我没忍住，跟他大吵了一架，气的我晚饭也没吃，第二天早上也没起来给他做饭，我也没吃饭，他无辙，才答应以后不会再去了。从那以后，他变得听话了，开始舍弃他的宝贝农作物。要瞒着患者病情还要让他配合治疗实在不是一件易事。由于我们隐瞒了很多，所以他一直坚信地认为自己是早期，每天都很乐观，三餐几乎都是我准备的，遵循的是易消化高蛋白低脂肪多维生素多样化的饮食原则，定时定量。早餐和晚饭后二十分钟吃化疗药，早上9点左右和下午4点左右吃中药，不下雨的话，晚餐后陪他去散步，把附近的几个村都走遍了。到后来，气色越来越好了，人也越来越有精神，走在村子里，大家都笑着跟我爸说：这看起来不像生病的人啊？跟好人一样的？老爸在村里老人的带领下开始念大悲咒，这个小学都没有毕业的人念起经来着实吃力，念的多了，才慢慢顺畅了一点，生病的时候心里有个寄托，也是很好的，不至于胡思乱想。
中间看化疗药的副作用的时候由于太过担心，总是很紧张，一有点小事就去咨询医生，尤其在我爸出现某些症状的时候。最后，省人民的徐医生无奈：你要是不忍心的话，可以停止治疗！从那以后我开始自行学习，也学会慢慢去接受这些副作用，只有全力配合医生的方案，才有可能继续后面的治疗。当我开始适应这种生活的时候，我也逐渐恢复了我的理智，百度的东西都是太过碎片化，有些答案也不对症，真假难辨，学习起来实在费劲，慢慢地就放弃了度娘，也了解到几个专业的肿瘤网站，学会了在上面查找相关的资料，了解胃癌的相关知识和药物，一个个去查那些不认识的医学名词。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学过一点点营养知识，现在也正好用上了，我去咨询了专业的营养师，他给我讲了身边的一些癌症病人在治疗时辅助使用营养素治疗的案例，随后，在大量的网络资料的学习下，我了解到，目前临床上对于营养素辅助治疗其实还是不认可的，至少不会明着让你用，甚至有些医生是极度反对的，因为科学研究并没有相关的佐证。但是，有些病人私下有尝试，也都取得了一些不错的结果，所以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我爸用上了蛋白粉和多种全面的维生素，还有之前省人民专家提到过的铁皮枫斗，我坚信，不管怎么样，有一个好的身体，总归更能耐受化疗的副作用吧，要是身体耐受不住，那后面的治疗怎么继续下去？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些辅助治疗的帮助，所以我爸在感冒后的化疗就显得异常轻松了。我买了很多营养书来学习饮食学习营养素用法学习如何预防化疗有可能出现的副作用以及怎么对症处理，记录体温和血压、观察症状，既然其他的我都无能为力，也改变不了，那么作为陪护者，我必须确保我爸的身体和营养不会被化疗拖垮，我无法保证可以进入那40%的概率中，但我必须保证一旦他有手术的机会不会被莫名其妙的副作用耽误时间，我想，这也是我唯一可以做的。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我不会明白自己原来这么有用，也不会明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我爸很喜欢喝酒，以前不让他喝酒他会生气，看他喝的不多我也没多说了，而从生病开始，他做到了滴酒不沾，至于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在家里做到这么细心的地步，这些年来，我没在家里做过一顿饭，不是不会做，是因为一到家就很懒，基本都是我爸动手，我早已习惯。我们都在改变，而这种改变很无奈又很心酸。
（每天捧着看的书）
第一个疗程的第十天，去医院验了血常规、肝功能、肾功能，一切正常。吃完了14天的药，停药7天，转眼就21天了，3月14号，回医院，做了常规检查，发现白细胞只有2.7了，医生给开了升白针（注射用重组人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升白针），临床用于：1.骨髓移植时促进中性粒细胞数的增加。2.预防抗肿瘤化疗药物引起的中性粒细胞减少症及缩短中性粒细胞减少症的持续期间：实体瘤；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3.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的中性粒细胞减少症。4.再生障碍性贫血的中性粒细胞减少症。5.先天性及原发性中性粒细胞减少症。6.免疫抑制治疗（肾移植）继发的中性粒细胞减少症。）。3月15号，第二次化疗。这次化疗没有出现上次那么严重的呕吐反应，只是略微有点恶心，很快就过了，从这个疗程开始，医院开出来的止吐药。挂完针的前面三四天还是跟上次一样经常会打嗝。三四天之后就一切正常了。第七天，测血常规，正常。第十四天，白细胞跌倒2.7，转氨酶略微上升，因为有一次经验了，我医院带了一支升白针回家打。4月7号，入院第三次化疗，这次白细胞3.0，医生说可以化疗，不用打升白针。转氨酶飙升到多了，我有点紧张，医生说没事，肝炎都不止这个数，但我想，也许化疗药物已经开始损伤肝脏。我忐忑，出院后，赶紧在网上联系莫医生改药方，吃了14天的中药，再次复查时，转氨酶降下来了！
王医生每次见到我还是在纠结我是妹妹还是姐姐，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三次化疗在日复一日的忐忑和紧张中出奇顺利地结束了！没有遇到大家说的脱发，没有遇到其他病友的肠梗阻，除了第一次化疗的前几天有恶心呕吐，其他时间都没有出现过，每次化疗的前几天会打嗝，白细胞血小板转氨酶出现了几次异常，除此之外，居然没有任何症状！太神奇了，不经感叹现代医学的进步之大！当第一次的化疗药随着血液流向全身的时候，我爸说他没有再痛过，我在想是不是化疗有了效果，但是第二次入院化疗的时候我曾向周主任说明这个情况，他说不痛不代表有效，我不信，又咨询别的专家，得到的几乎是一样的回答，他告诉我肿瘤病人有时候有痛感会更好。好不容易燃气的希望就这样又被浇灭了。第三次化疗的时候我意外了解到有肿瘤临床试验，于是我又去网上找了相关的资料，还联系上了做临床推荐的机构，向他们了解目前国内外正在进行的几项关于胃癌的研究和入组条件，去各种肿瘤网上验证去找相关药物的资料。谁说化疗失败就没办法了？也许，后面还可以搏一搏，万一有什么新药呢？我在心里痴痴地盘算，暗暗地计划。
4月29号，三次化疗结束，入院接受化疗后的检查,命运的宣判来了！4月30号，验血常规、生化组套、肿瘤标志物、大小便。5月1号，增强CT,这次我异常淡定，似乎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三次化疗，我看着我爸的体力越来越好，胃口也丝毫没有受影响，如果不是化疗有了效果，那又怎么解释呢？果然，CT的结果没有让我失望，报告上显示：肿瘤缩小。报告很简单，“这谁写的报告，一定在偷懒”我在心里想，但是更多的是开心。
我去了医生办公室，王医生在，他说有缩小，我说缩小多少，他说帮我看看。他打开了影像：“缩小了很多啊”。他用手给我比划：“原本有这么厚，现在只有这么点了！你老爸对化疗这么敏感的啊！”他把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我说：是嘛？言语中掩饰不住的是开心。“你老爸化疗居然这么敏感”，他重复了一遍，看到他脸上的不可思议，我感觉我看到了希望。医生总是比我们淡定，他们见惯了生老病死，所以不管多遭的病情他们都可以表现得很冷静很从容，他们好像没有什么表情，以至于我们觉得他们都是冷血的。我想，唯有奇迹发生的时候，他们是跟我们一样的吧，化疗以来，我无数次告诉自己“Miraclehappenseveryday”而这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奇迹的模样，也看到了一个医生少有的情绪波动，甚至激动与兴奋的程度超过了一旁的我，因为我不懂，自然不明白缩小的程度意味着什么。王医生又跟我讲解了影像，其实我完全听不懂，但我告诉他：这2个多月来，我可以明显感觉到我爸的体力是一天比一天好，而且从第一次化疗开始就没有再痛过。他点点头，我思考了一下，问出了这段时间困扰我很久的一个问题：如果不手术，有没有可能治好？他摇摇头；“不可能，手术是根治癌症的唯一办法”。他给我讲了一个病例，告诉我那个病人手术后一直很好，没有复发，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仍然还健在，“你是姐姐吧？”我点点头：“王医生，这个问题你问我八遍了！”“我分不清你们两姐妹，我感觉你们很像。”怎么可能分不清，我们俩一点都不像，王医生只见过我妹一次，就是第一天刚住进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去找我表姐了，是我妹来签的字。我明白他心中的疑问，与肿瘤医生打交道的多是年纪比较大的病人或者家属，只有我这么年轻一个人在病房里跑来跑去，他理所当然地给我臆想了一个姐姐，而我是小的那个。“我觉得你老爸也是有很大的机会的，对你们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好消息！”我点点头。“到时候你们两姐妹再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手术。周医生今天不在，等他回来看他怎么说。”“那他明天在不在？”“明天也不在，后天应该在。”出了办公室，心情变得轻松多了，2个多月以来的紧张和忐忑在这一刻终于可以稍微放下一点点了，尽管后面还有一重又一重的关卡在等着我们。
因为周主任几天不在，老爸又念着回家，我就又偷偷带他回家了。3号，正在收拾东西接到了陆医生的电话，陆医医院好化疗，因为从CT上看是很敏感的，我诧异：怎么还化疗哦？陆医生说手术的机会很大，“那现在不能手术嘛？”“快了”陆医生说话总是简洁干脆，让人不忍心多问一句。医院我去办公室找陆医生，周医生还是不在，因为血小板掉到了56，我死活不愿签化疗同意书。再三确定可以化疗的情况下，我才签了字，随后他又给我讲解了CT,我再次确认：有没有缩小一半？他说有，之前血管边界不清，现在是清楚的，这样敏感的化疗的很少见。高冷如陆医生，从来都是问什么讲什么，言简意也简，大概是第一次给我说这么多话，还给我讲CT影像，比第一次在门诊的时候讲的话都多。突然增加的第四次化疗就这样开始了，依然很顺利，化疗后还是会打嗝，没有其他症状。
5月4号，周主任终于来了。医院我就去办公室了，周主任看到我，微笑着对我说；“你父亲的化疗啊再做1-2个疗程。为什么呢？效果好啊，化疗药是通过血管输送进来的，手术后很多东西会被清掉，化疗药很难进来，效果会大打折扣”。他边说边打开了CT给我解释。“你看过CT了吧？”“陆医生王医生都给我看过，但是我不懂。”然后，他又给我解说了一遍，我也静静听着，好消息一定要多听啊。三个医生的三次CT解说让我看到了更多的希望，而无知的我，或许只有通过这样反复地确认才越来越相信，奇迹真的发生了。
出院回家，CT出来的时候我太兴奋了，第一时间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