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董元奔(江苏宿迁)
秦观的词《八六子》云:“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刬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对你的思念如同那钱塘的潮水,来了又退,退了又来。来的时候,海水便充溢心田,心田不堪其负;去的时候,海水留下的是苦涩的海盐,心田寸草不生。“恨如芳草,萋萋刬尽还生”,少游在词的开头以此突兀的神来之语,用芳草难除来描绘自己那如同潮水般的离情,形象生动,令人难忘。而最后两句“正消凝,黄鹂又啼数声”也是突兀之笔,如同一首缠绵的音乐在播放的过程中戛然而止,折断了词人对思念和伤感中那美的陶醉,不仅把词人“那堪”的伤感提升到非堪不可的顶峰,而且在形式和语气上与开头遥相呼应,不是虎头蛇尾,而是虎头豹尾啊。
伤感从来都是有来由的,少游回忆起自己与心上人的那次相别,心情当然难以平复。“暗惊”写出了词人当时接受离别现实的不甘,而这不甘造成的悔恨和思念直到如今都难以消停。伤感从来都是没来由的,少游继续回忆往事,怪罪心上人无缘无故的那么多情,怪罪卿卿我我的欢娱无端的那么短暂,而此时此刻,少游又怪罪窗外的黄鹂啼破了自己怀人的春梦。其实,正是离情才使得伤感这么有时无端有时“有端”,真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在形式上是一对工整的对句,而两句词在思想内容上却交融在一起,分不出哪是幽梦哪是柔情。正是因为美人当时有柔情,词人此时的梦才是幽梦;正是词人当时做着长久夫妻的幽梦,美人的柔情直到此时还黏糊糊的离不开词人的心。但是,正是这两句词描绘了深的不能见底的情感,此时此刻对少游的打击才同样深不见底:一帘幽梦被啼叫的黄鹂打断,十里柔情竟突然间成为东流逝水!
本文系作者数年前所发的某长篇文艺随笔中的一个段落,这里系作者本人转投。